译文
幽闭在永巷中哀怨的宫妃,长年累月地泪湿绮罗;闺中独居的思妇思念游子,整日担心江上的风波。
湘江边的竹子上,斑驳的啼痕也应无数,岘首山的石碑前,感怀的涕泪流下几多?
昭君离去紫台,在秋风中走向荒凉的塞外;项羽兵困垓下,在营帐里夜闻凄怆的楚歌。
啊,当我在清晨时,来到灞水桥边看到,青袍寒士相送达官贵人,才知道,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注释
永巷:《三辅黄图》:“永巷,宫中长巷,幽闭宫女之有罪者。汉武帝时改为掖庭,置狱焉。”《史记·吕后本纪》:"乃令永巷囚戚夫人。"
终日:整天。《易·乾》:“君子终日乾乾。”风波:风浪。《楚辞·九章·哀郢》:“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
湘江竹痕:指斑竹故事。李衎《竹谱详录》卷六:“泪竹生全湘九疑山中……《述异记》云:‘舜南巡,葬于苍梧,尧二女娥皇、女英泪下沾竹,文悉为之斑。’一名湘妃竹。”
岘首碑:《晋书》:“羊祜卒,百姓于岘山建碑。望其碑者莫不流涕。”
人去紫台:紫台,即紫宫、宫阙。此用王昭君故事。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兵残句:《史记·项羽本纪》:“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佤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灞水桥:灞水是渭河支流,源出蓝田县东秦岭北麓,流经长安东,入渭河。灞桥在长安市东灞水上,是出入长安的要路之一,唐人常以此为饯行之地。
青袍:青袍寒士。玉珂:珂是马鞍上的玉石类饰物,此代指达官贵人。《西京杂记》:“长安盛饰鞍马,皆白蜃为珂。”《玉篇》:“珂,石次玉也,亦玛瑙洁白如玉者。”此言寒士送贵胄,寒士自然很难堪。
此诗为李商隐自伤身世之作,具体创作年份难以确指。冯浩和张采田都认为是大中二年(848年)冬为李德裕遭贬而作。
此诗以泪为主题,专言人世悲伤洒泪之事,八句言七事,前六句分别言:失宠、忆远、感逝、怀德、悲秋、伤败(朱彝尊批注语)等典故,七八句写青袍寒士送玉珂贵胄。“未抵”二字乃全诗关键,意谓前六句所述古之伤心泪,皆不及青袍送玉珂之泪感伤深重。
前六句所写之事看似情况都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含有诗题的一个“泪”字。首句长门宫怨之泪,次句黯然送别之泪,三句自伤孀独之泪,四句有怀睛德之泪,五句身陷异域之泪,六句国破强兵之泪。程梦星说:“泪至于此,可谓尽矣,极矣,无以加矣。然而坎坷失职之伤心,较之更有甚焉。故欲问灞水桥边,凡落拓青袍者饯送显达,其刺心刺骨之泪,竟非以上六等之泪所可抵敌也。”陈永正《李商隐诗选》(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出版)云:“末两句点出全诗主题。作者把身世之感融进诗中,表现地位低微的读书人的精神痛苦。义山是个卑官,经常要送迎贵客,……此外对令狐綯低声下气,恳切陈情,还是被冷遇,被排斥。这种强烈的屈辱感,好比牙齿被打折了,还得和血吞在肚里,不能作声。……前六句是正面咏泪,用了六个有关泪的伤心典故,以衬托出末句。而末句所写的却是流不出的泪,那是滴在心灵的创口上的苦涩的泪啊!”此诗可谓是诗人感伤身世的血泪的结晶。
李商隐诗用典较多,此诗可谓代表之一。北宋前期诗坛有“西昆体”,刻意学李商隐,其代表人物杨亿、钱惟演、刘筠曾专效此《泪》诗,各作《泪》二首,句句尽用前代感伤涕泣之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