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岚2017-03-13
古人直接以“须眉”作为男性的代称,可见胡须是一个性别符号在文化中的地位。基于这种符号衍生出的就是胡须文化。胡须文化贯穿了整个人类历史。
在蒙昧时代,人类认为胡须具有神秘力量,爱斯基摩女性八岁起开始在嘴、手、大腿及胸部进行一种名为“黥涅”的纹身,纹样大多是两条倾斜的曲线,模仿男人胡须的形状,借此为女性注入力量,这是对身体性征进行原始崇拜的一种。
胡须不仅仅作为性能力的表征受到先民的崇拜,也因胡须生生不息,而被视为生命本身的象征。帝王常常在特殊时期用胡须当作本人的替代品对上天进行献祭活动,以达成自己的愿望。《太平御览》中记载,商汤灭掉夏朝之后,国家五年大旱,洛川干涸,巫师占卜后得出需要进行人祭的结论,商汤认为自己是子民的代表,主动情愿参与人祭。在这个危机时刻自请作为祭品当然有政治作秀的成分在里面,商汤当然不会将自己作为祭品,仅仅剪下胡须作为替代,献于上苍,上苍还真买账,降下甘霖,解救苍生。
刮胡子对于现代人是面子的问题,关乎一个人的外在形象;在古代人眼中,刮胡子也是面子问题,关乎一个人能不能在社会上抬得起头来。汉代有一种刑法叫做“耐”,左半部分的“而”表示人脸上的毛发,即胡须,右半部分的“寸”代指“法度”。触犯法律,量刑又达不到剃光头发的髡刑者,就被处罚挂掉胡子。这是一中耻辱刑,折磨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人的心灵。
所以长有健康的胡须比线条感强烈的肌肉更能象征男性的力与美。南朝文学家何敬容二十岁那年就被帝王选中做了公主驸马,主要看脸,其次看的才是他的才华。《梁书·何敬容传》中称,这位年过弱冠的书生身长八尺,面皮白净,鲜衣怒马,最主要的是“美须眉”,胡子眉毛生得好看。
公主看脸找对象绝非臆测,与小鲜肉何敬容生活在同一时期的山阴公主也是这么看的。对中国古代史稍有了解的,都知道这位山阴公主阅人无数,而这位公主的审美标准就是胡子长得好看。《南史·褚彦回传》记载,山阴公主看上了这位褚先生,想和褚先生开开车,被褚先生回绝,公主很不开心,留下一句“君须髯如戟,何无丈夫意。”意思是,褚先生长者兵器一样诱人的胡须,但本人实在是没有男子气概,话里话外也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
不仅择偶要看胡须,连选官也要看胡须。“仪状端正、威容严格、美须眉大音”成为选择朝廷官员的重要标准。政府注意公众形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基于中医理论做出的考虑。中医认为胡须相通的人体器官是肾,肾影响人的精气,胡须的健康状况就成了一个人精气神的直接反映。
所以古代官员的画像与雕塑总是留着长长的胡子,史书中为官员立传时,在外貌描写的段落里也常有“美须髯”字样。唐代《南部新书》中记载,选文官倾向于留有中字形黄白色不带鬓角的人,而选武官则倾向于选择那些胡须长、有鬓角、胡须呈紫黑色的人。
不仅东方如此,西方也是一样。在十六世纪的欧洲,胡子的长短象征着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地位越高,胡子就能留得越长,反之地位越低,胡子越短,甚至不蓄胡子。十六世纪正值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此前宗教统治时,潮流领导者是教士。这些教士为了向神明显示自己的纯洁,往往将脸上的胡子剃个干净。文艺复兴时期,留胡子也成了反对宗教统治的手段,在这一时期出现的雕塑和绘画中,多数男性形象都长着大胡子,意大利米开朗基罗广场上的海神波塞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海神象征着权力和力量,浓密的胡子也成就了这一形象。
随着卫生与科学介入日常生活,留胡子变成了邋遢和性格古怪的标志。2006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律师可以申请剔除陪审团中那些蓄胡须的人——象征着民主与公正的陪审团中有个邋遢的怪咖,影响可不是视觉冲击这么简单。裁定做出后,美国八字胡协会(American Mustache Institute,简称AMI)认为美国最高法院的这种行为是对留八字胡人士的歧视,要求八字胡爱好者们团结起来,复兴八字胡风潮,大概美国男性并不想向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大侦探波罗一样被人称作“可恶的法国小人”,八字胡并没能因为对抗公权力而成为一种时尚。
八字胡或许称不上时尚,但在时尚大刊的封面上总是能看到那些留着胡子的男性,美国男星乔治克鲁尼和中国男演员张涵予都是比较典型的例子,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蓄须显人老,所谓有弊有利,显老之余,经过精心修剪的胡须带有的那一抹沧桑,足够构建起一个成熟男性的形象。胡须也象征着男人的担当,梅兰芳蓄须明志,鲁迅如隶书一字的胡须也联系着“救中国”的责任。胡须甚至因为它文化含义中潜藏的一丝邋遢和古怪而变得文艺范来,梁朝伟、金城武、张震以及日本演员小田切让挂着小胡碴的脸吸引了不知多少文艺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