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2019-09-29
对于人类而言，变成鸟看起来似乎是一件美事，变成蝙蝠似乎就很少会被接受。虽然蝙蝠一样会飞，看似可以满足人类由来已久的梦想，但是它永远都是在黑暗中飞，这就大大减少了飞行的妙处。
蝙蝠的长相一般也不讨人喜欢，它喜欢吃昆虫，喜欢倒挂着睡觉，这些习性都叫人很难喜欢上这种动物。
现代英雄人物中，蝙蝠侠是少数几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英雄之一，因为他去执行任务时，其实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他并没有变形，与真正的蝙蝠也没有任何关系，除了他也喜欢在夜间行动。
在我们的想象中，唯一与蝙蝠相似的生物是吸血鬼，即活死人，夜里他从墓中出来去吸活人的血，大家都认为他可以变成蝙蝠。自从吸血鬼变成了一种神话，电影使人们习惯了这样一种形象。
但是吸血鬼与蝙蝠之间的联系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确然。黑夜显然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是许多其他动物也喜欢在黑夜活动。某些语言学家认为，法语中的chauve-souris(蝙蝠)来源于ãwa这个词，这是古时法兰克人所讲的语言，指“猫头鹰”。
我们头脑中又会浮现被诅咒的爵士的模样，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张开双臂，就像鸟儿张开翅膀飞行。1931年，导演托德·布洛宁在电影《德古拉》中就运用了这一形象，蝙蝠在女主人公的窗前飞来飞去，通知她危险正在逼近。
但是，导演同时还运用了其他动物，比如负鼠以及犰狳。导演之所以做这样的选择，大概是因为他是得克萨斯人，而且故事本身也不完全是以蝙蝠为中心。
1917年，德国导演茂瑙的电影《诺斯费拉图》为观众呈现了鬣狗、老鼠、蜘蛛，甚至还有水螅，它被称作淡水中的吸血鬼，“透明、无形，仿佛是幽灵……”这个“吸血鬼”细长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蝙蝠！
这些电影都改编自19世纪创作的小说，尤其是布莱姆·斯托克创作于1897年的《德古拉》。这部小说告诉人们吸血鬼可以“让低级动物听命于它，比如老鼠、猫头鹰、蝙蝠、夜蛾、狐狸以及狼”。
在吸血鬼的故事中，狼经常被提及，因为吸血鬼和狼人很相似，而那时狼人显然名气更大。但是，斯托克认为，不管怎样，蝙蝠应该是最厉害的：“上帝，主人！您想让我明白露西其实是被蝙蝠害死的？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这里，发生在19世纪的伦敦？”
然而，如果稍稍再往前回溯一下，这种关联根本就站不住脚。1872年，谢里丹·勒·法努在其作品《卡密拉》中写到的，是一种犹如蝶蛹破茧般的蜕变。
女主人公卡密拉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吸血鬼”，她将自己比喻为介于毛毛虫和蝴蝶之间过渡态的蝶蛹。她变身时会选择变成黑猫，所以她更接近于传统意义上的女巫，变成猫以后，她咬伤了讲故事的女作者。根本就没有什么蝙蝠！
直到18世纪末，吸血鬼才在西欧出现，但是当时它们被比作蚂蟥。因此，1693年5月的《文雅信使》报道了这样一桩事，“波兰，准确说应该是在俄国，出现了一种极其特别的生物。其实是一些尸体，拉丁语称之为striges，当地人称之为upierz”。
在不同的故事中，所谓的upierz有不同的称呼，如oupires、wapierz或者vampires。莫雷里编写的《历史大辞典》(1759年)中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定义:“VAMPYR。这个词在斯拉夫语中的意思为蚂蟥，因此，在斯拉沃尼亚，也会用这个词指称那些疑似吸活人血的死人。”
这些活死人在中欧地区也一模一样。如果他们又回到人间作祟，人们就会刨出他们的尸体，挖出心脏，或者用火烧他们。
本笃会教士奥古斯丁·卡尔梅曾在1746年出版的《匈牙利、摩拉维亚等地区幽灵、吸血鬼以及鬼魂等现象概论》一书中详细描写过这些不吉祥的怪物。作家的本意是区分迷信臆造的鬼魂与教廷官方认定的死而复生。之所以这么重要，是因为当时涌现了许许多多奇幻的怪诞故事，它们威胁到宗教故事的可信性(这些故事当然是真实的)。
卡尔梅教士认为，吸血鬼与蝙蝠没有任何相似处。只有一点，他认为两者源于同一个生物，即半女人半鸟的杂交怪物，在古代，这种动物以吸小孩的血臭名远扬。
但是那时候，吸血这一行为似乎很流行，因为龙也被认为会吸血，虽然它们吸的是大象的血，这些牺牲品与龙更相称。罗马的龙嗜血，翅膀如蝙蝠，自然让人联想到德古拉以及蝙蝠，但是它们之间的关联完全不符合时间顺序。
1764年，伏尔泰在其著作《哲学辞典》中专门用一个词条解释了卡尔梅教士笔下的吸血鬼，他对此嗤之以鼻:“投机者、生意人、商人曾在光天化日之下吸百姓的血，但是他们可不是什么死人，虽然他们的内在的确早已腐烂。这些真正的吸血鬼并不住在墓地里，而是住在极其舒适的宫殿里......真正的吸血鬼是侵吞国家和人民财产的僧人。”
蝙蝠被拿来与古时的鸟进行比较并不是偶然的。蝙蝠的属性使其看上去像是杂交动物，这让一些博物学家十分迷惑。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在其著作《自然之和谐》中，时而把蝙蝠归为鸟类，时而又归为四足哺乳动物，它的种属关系一直都不确定。
会给幼崽喂奶的鸟、会飞的树鼩或者狐狸、夜行动物，这些模棱两可的属性导致它被人厌弃，也大致解释了为何大家都喜欢把蝙蝠钉在谷仓的门上。
博物学家布封非常完整地总结了蝙蝠在他生活的时代具有的坏名声。虽然，他一开始还委婉地说“万物本来生而完美，因为它们都出自上帝之手”，之后他还是细数蝙蝠的种种恶处，“这是一种怪物，它具有两种动物的不同特征，它与大自然原本各个种属中的动物都不同，它只是一个不完美的四足哺乳动物，以及一只更不完美的鸟”。
在此之前不久，布封刚刚读过博物学家撰写的南美洲动物简介，其中有一种蝙蝠比欧洲的蝙蝠还要可怕，“我们应该会称它为吸血鬼，因为它会吸正在睡觉的人与动物的血，但是又不会造成特别大的疼痛，是为了防止惊醒它们”。
因此，布封把特兰西瓦尼亚的活死人同南美洲的翼手目动物联系在一起，并不是文学从动物学中获得了灵感，而是动物学记录下了一种几百年来一直为大家所信服的“真实”的神秘动物。
吸血鬼与蝙蝠，它们之间的联系似乎源于它们都与黑夜相关。但实际上，这是动物学家的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