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橘子2019-12-26
《养生主》是战国时期哲学家、文学家庄周创作的一篇文章,载于《庄子·内篇》。这是一篇谈养生之道的文章。全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全篇的总纲,指出养生最重要的是秉承事物中虚之道,顺应自然的变化与发展;第二部分以庖丁解牛的故事比喻人之养生,说明处世、生活都要遵循事物的规律,从而避开是非和矛盾的纠缠;第三部分说明圣人不凝滞于事物,与世推移,以游其心,安时处顺,穷天理、尽道性,以至于命的生活态度,体现了作者的哲学思想和生活旨趣。文章描写生动形象,细节刻画精细入微,寓说理于故事之中,意趣横生,富于启发意义。
原文内容: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盍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髋,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而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
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译文内容:
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真是累人啊!已经追逐知识的人,可真是疲倦呀。做了世人所谓的善事却不去贪图名声,做了世人所谓的恶事却不至于面对刑戮的屈辱,沿着名誉与刑罚的缝隙间形成的道路走,遵循了这条人生的正道,那就可以保养身体,可以保全天性,可以修炼精神,可以享尽天年。
庖丁给文惠君宰牛,全身与牛接触,手触之处,肩顶之处,足踩之处,膝抵之处,牛的皮骨分离的声音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进刀解牛时嚯嚯有声,都无不符合音乐的节奏,动作应和着桑林舞曲的节奏,又像是应和经首乐章的节拍。文惠君说:“啊,妙极了!你的技术怎么会高超到这个地步?”庖丁放下屠刀回答说:“我所爱好的是道,已经远远超出了技术的范围。我开始宰牛时,所见到的都是整头的牛。过了三年之后,再看牛就可以看到牛体的结构部件而不是整头牛了。时至今日,我宰牛时全凭心领神会,而不需要用眼睛看。视觉的作用停止了,而心神还在运行。我顺着牛身天然的生理结构,把刀劈进筋骨相连的大缝隙,再在骨节的空隙处引刀而入,刀刀顺着牛体本来的结构去;牛体中经络筋骨纠结的容易碍刀的地方,我的刀都绕开走而从未碰到过,何况那些巨大的牛骨头呢!好的厨师一年换一把刀,那时他们用蛮力硬割的结果;一般的厨师一个月换一把刀,那是他们硬砍把刀砍断的。我手头这把刀都已经用了十九年了,用它宰过的牛也有几千头,可是刀刃还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一样完好无缺。牛的骨节间有缝隙,刀刃却薄得没有厚度,用没有厚度的刀刃切入有缝隙的骨节,那宽宽绰绰的地方运起刀刃来还有很多余地呢。所以这把刀用了十九年还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一样。即使如此,每次碰到筋骨盘结的地方,我看到它很难下手,还是十分警惕,目光盯住那一点,慢慢动手,运在刀上的力气很轻很小。最后哗啦一声,整条牛立刻解体了,就像泥土被堆积在地上一般。然后我提刀站起,环顾四周,悠然自得,心满意足,把刀擦拭干净收藏起来。”文惠君说:“妙啊!我听了庖丁的这番话,领悟到了养生的道理。”
公文轩看见右师,吃惊地说:“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只有一只脚?这是自然生成的,还是人为造成的呢?”右师说:“这是自然生成的,不是人为的。上天让我只生有一只脚,按照一般人的样子,老天是要给我两只脚的。因此可知是老天有意让我长一只脚的,不是人为造成的。”
生活在沼泽地里的野鸡,走十步才能吃到一口食,走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但它并不希求被豢养在笼子里。在笼子里精神虽然很饱满,但并不快乐。
老聃死了,秦失前去吊唁,号哭三声就走了。弟子问:“他不是老师的朋友吗?”回答说:“当然是的。”“那么,吊丧像这样子行吗?”秦失说:“当然可以。一开始我把他当成一般人看待,现在我不这样看了。方才我进去吊唁,有老人在哭他,像哭自己的儿子一样;有年轻人在哭他,像哭自己母亲一样。那些在哭丧的人,一定有不想吊唁却要来吊唁,不想痛哭而痛哭的情况。这种情况是背弃自然,给世俗感情推波助澜,而忘了人的生命都受于自然,古时候称这种做法是违反自然所招致的刑罚。一个人偶然来到世间,这是他顺时而生;偶然离去了,这是他顺时而死。安于时运而顺应自然,一切哀乐之情就不能进入心怀,古时候称此为自然的解脱。”
脂膏在作为烛薪燃烧后就烧尽了,火种却传续下去,永远不会有熄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