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泊凉2018-10-18
世间本无神，人间亦无仙，但求仙问药却是历朝历代的权贵们经常做的事，不过始皇追求延年益寿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最多是对神仙的塑像顶礼膜拜，或是靠饮食、医药来调理身体，以求长生。始皇作为一国之君，他有更好的享受条件，也有更大的欲望，一般的物品都无法满足他，他的目标不是百岁，而是永生。
据史书记载，齐国的齐威王、齐宣王两位明君，都曾做过寻仙问药之事，燕国的一代雄主燕昭王也曾有过类似举动。但当时的方士普遍宣扬神仙是可望而不可见的，“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因此，几位较为贤明的君主都是对这件事抱着既艳羡又悲叹的复杂心理，没有动用国家力量来做求仙问药之事。
但到了始皇时代，形势就变得大不相同了。始皇穷奢极欲，且此时天下已定，没有什么顾忌了。他祭拜秦国传统信仰的白帝、西帝，也采纳了阴阳学派的五德终始说，还接受了齐鲁学者的封禅之说，还到各地祭拜当地的山川之神。在这样的背景下，齐燕方士的神仙之说，他自然也不会怀疑。后来，始皇在巡游时多次到达海边，甚至亲自下海，当他目睹了海上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之后，当他听到方士们讲三山上神仙的故事之后，便对神仙、对长生不老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呢？
在劝秦始皇寻仙问药的大批术士当中，最值得一提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卢生，另一个是徐福。其中又以卢生把始皇骗得最惨。
卢生，原燕国人，在始皇第四次巡狩时拜见始皇，向其兜售神仙方术。始皇信以为真，就赐给他大量钱财，让他为自己寻仙问药。最终，卢生是仙也没找着，药也没带回来，倒是凭借满口胡言乱语，诱导始皇做了几件坏事，直接加速了秦朝的灭亡，也让始皇背负了“暴君”的千古骂名。
一说到始皇的“暴君”之名，人们都会说到几件事：筑长城、修宫殿、坑术士。始皇的这一系列暴政，无一不和卢生有很大的关系。
首先是筑长城。
卢生见到始皇是在秦始皇三十二年，当时始皇出巡长城沿线，卢生骗到了钱财，就开始了他的寻仙问药之旅。但世间哪有神仙，更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骗了始皇那就是欺君之罪，卢生不傻，在外面游荡了两年之后，估计是始皇给的金银财宝也挥霍得差不多了，就又回去找始皇了。
但他不是空手而归的。寻了这么长时间，即使寻不到仙人，至少也要拿出点跟仙沾边的东西，要不如何向始皇交待，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于是，他就拿了本《录图书》，就是预言之书，去拜见始皇，告诉始皇神仙没找到，但找到一本神书，书中有句话是“亡秦者胡也”。始皇一听，就开始关注这句话，没再追问卢生神仙之事，卢生又得到了一笔赏赐，继续为始皇寻仙。危机感陡升的始皇左思右想后认为，将来威胁秦王朝的是北方的胡人，于是他就下令大将蒙恬带领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在北逐匈奴七百余里后又让蒙恬修筑了万里长城。
可见，击匈奴、修长城，除了始皇为国家安全考虑外，也和卢生这个满嘴胡说的术士有极大关系。
其次是修宫殿。
有一次，卢生去求见始皇，对始皇说：“臣等求之奇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热，陵云气，与天地久长。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药殆可得也。”
卢生太坏了，他为了给自己开脱，就对始皇说之所以找不到神仙和长生不老药，是因为始皇太勤政，总是抛头露面，这样神仙就是想见你也不敢过来，因为你身边的杂人太多了。于是，他劝始皇把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深藏在宫中，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始皇听信卢生了的话。为了达到隐匿行踪的目的，他下令：“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于是，为始皇求仙而开始的大规模工程建设就此开始了。
有一次，始皇到梁山宫。梁山宫地势较高，始皇从这里看到丞相李斯出行时场面很大，就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几天后，他再次看到了李斯的出行车队，规模明显小了。始皇知道定是有身边的人为讨好李斯将自己不满其排场过大之事告诉了李斯，于是就下令追查身边的随从，但无人招认。始皇大怒，下令将当天跟随他的侍者全部杀掉。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泄露始皇的行踪和话语了，始皇深居简出，不再上朝，只在宫中批阅群臣的奏折。
最后是坑术士。
始皇听信了卢生等人的话，但始终没有见到神仙，也没得到长生不老药，就开始对这些术士产生了怀疑。卢生听到风声后，惶惶不可终日，便就找侯生等同党密谋。他们一致认为，始皇为人刚愎自用，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于是就决定一起出逃。在出逃前，他们对始皇的苛政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说始皇“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
始皇听说此事后，非常愤怒。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曾经给这些人很高的礼遇，还给他们金银珠宝，更给了他们极大的信任，但到头来他们一事无成，居然还诋毁自己，不辞而别。盛怒之下的始皇立即下令彻查此事，结果就引发了“坑术士”事件。此事被后来的腐儒渲染，就成了“坑儒”，成了始皇暴政的一大证据。
可见，卢生的荒唐言论作用于始皇，始皇又付诸行动，对秦朝的政治产生了十分不利的影响，大大加速了秦朝失去民心的速度，加快了秦朝的灭亡。
除卢生外，另一个对始皇影响较大的术士就是徐福。
徐福是不是骗子，学者一直有争议。一种观点认为他和卢生一样，也是为了骗取钱财，是忽悠人的骗子。另一种观点认为，徐福不是骗子，而是一个真的信仰神仙方术的术士。持第一种观点的人是根据徐福的前期活动得出的结论，认为他在前期所做的事情和卢生没什么区别，都是用花言巧语从始皇那里骗取了大量金银珠宝。持第二种观点的人是根据徐福的后期活动得出的结论，认为他在始皇“坑术士”之事发生后，还敢去见始皇而不是逃命，说明他真的是神仙方术的坚定信仰者，而不是纯粹的骗子。
这两种说法都有一定道理，真实的情况只有徐福自己知道。但我们可以作这样的推断：徐福一开始的确是神仙方术的坚定信仰者，但经过了近十年（从始皇二十八年到始皇三十七年）的努力，他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仙人，更没有不死之药，寻仙问药只是自欺欺人的愚蠢举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就意识到了自己有性命之忧，欺骗始皇最终只会落得和两年前那些术士一样的下场。因此，当他最后一次见始皇时，确实是欺骗了始皇，骗到了经费、大船、童男童女，出海避难去了。或许，这样的徐福才是历史上真实的徐福。
但无论徐福是不是骗子，他对秦朝政治的影响都要小得多。
徐福是琅琊人。公元前219年，始皇第二次巡狩时经过琅琊，他就上书始皇说渤海中有三神山，上面有仙人和长生不老药，但必须要以童男童女做礼，才能得到。始皇信以为真，就给了他一批经费，派他率领数千童男童女下海，为自己寻仙问药。为了尽快找到仙药，徐福走后，始皇又派了另外一些术士去。
术士们一批批地走后，始皇就在琅琊住了三个月，这是始皇巡游之中逗留时间最久的一次，一方面是被琅琊的景致所吸引，另一方面始皇也是在此等候徐福等方士们的好消息。但一直等了三个月也没消息，始皇觉得希望渺茫，就悻悻而归了。
一年之后，始皇再次巡狩到了沿海地区，徐福等人经过一年的忙碌，毫无收获，怕始皇怪罪，就编了一个谎言，说是遇到台风出海受阻。一听是这样，始皇也不好怪罪，就令他们继续寻找。
三年后，始皇又到了琅琊地区，可徐福等人依旧两手空空，连个能证明自己见过神仙的东西都没拿到。徐福为保命，就编了一套奇异的谎言：“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邪？臣答曰，然。汝何求？曰愿请延年益寿药。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即从臣东南至蓬莱山，见筑成宫阙，有使者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于是，臣再拜问曰，宜何资以献？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与百工之事，即得之矣！”
这次，徐福说自己见到海上的神仙了，还说自己是皇帝的使者，但神仙说礼太薄，仙药“得观而不得取”。始皇听说马上就能得到仙药了，十分高兴，就听信了徐福的鬼话，再次按照徐福列出的物品清单给了徐福大批人、财、物。就这样，徐福再次踏上了寻仙之旅。
公元前210年，始皇最后一次出巡，他已经感到自己年老体衰，史书上说“始皇恶言死”，他不让任何人提及“死”字。当他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时，就想起了徐福的话，急不可待地希望见到徐福，让他给自己带来长生不老药。
但这次徐福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始皇不禁怀疑。但徐福是个讲故事的高手，这次他对始皇说：“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说完这个荒诞的故事，他就对皇帝说希望始皇能派出楼船之士带强弩射杀大鲛鱼。始皇再次听信了徐福的鬼话，亲自到海上寻找所谓的大鲛鱼，从琅琊一直找到荣成山也没见到，到之罘时，终于见到一条巨鱼，就用楼船上的连弩将其射杀。秦始皇认为此后当可无虞，就按照徐福说的，又给了他三千童男童女、各种作物的种子和各类工匠，再次命徐福入海求仙。
这次，徐福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不久，始皇就在沙丘死去。《太平广记》和《十洲记》都记载有徐福的事迹，但都只说他是齐人，关于他的生卒年月、最终去了哪里没有丝毫记载。五代时，和尚义楚最初提出了徐福东渡到日本一事，他说：“日本国亦名倭国，在东海中。秦时，徐福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止此国，今人物一如长安……又东北千余里，有山名‘富士’亦名‘蓬莱’……徐福至此，谓蓬莱，至今子孙皆曰秦氏。”义楚说他的这一记载是来源于一位日本和尚弘顺。
后世的学者经过无数次争论，依然各持己见。有人认为。徐福真的求仙去了，最后不知所踪。有人说徐福带领三千童男童女遇了海难，葬身鱼腹。有的认为，徐福东渡到日本只是日本国的传说，找不到可靠的文献证明，因此不足信。还有人说，徐福当时到的只是渤海湾里的岛屿，他的故事到了日本，但本人没到过，所有的遗迹、墓地都是虚设。甚至有人提出，徐福东渡是事实，但不是到了日本，而是到了美洲，他们的理由是徐福东渡的时间与美洲玛雅文明的兴起时间相吻合。还有人说徐福到了现在的台湾岛，在那里生息繁衍。
据专家测算，徐福几次下海，每次都要耗费大量的金银财宝，以最后一次最为巨大。他不仅带走了财宝、贡品，还带走了几千童男童女、各种工匠，如果再考虑到船员、护卫等人员，他带有的人数估计在万人左右，花费想必也是极其可观的。
此外，为了寻仙问药这项荒唐的“事业”，始皇将三万户，约有十几万居民迁到了琅琊，并将这些人十二年的赋税用于他的荒唐事业。但这只是始皇寻仙问药的众多案例中的一个，从始皇坑术士四百多人的情况来看，始皇动用的术士可能有好几百人。这些人都要靠始皇赐予的金银活动，费用定然不是一个小数目。有学者估计，这些花费加在一起甚至比修长城的花费还要高出许多。
徐福走后，始皇不久就死了。求仙问药耗费了帝国巨大的财力，留给后人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最终，秦帝国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中迅速土崩瓦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