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2019-08-26
其实,法拉第的实验与沃拉斯顿的实验是根本不同的,不但方法、技巧、仪器不同,连理论解释也不一样。这一点戴维是最清楚的。法拉第起初想指望他的老师能够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戴维爵士作为第三者,知情人,又是科学界的权威,只要他说句公道话,这桩“案子”将立刻真相大白,法拉第的“剽窃”实际上是有人“诬陷”。
然而,法拉第等来的却是戴维的沉默,可怕的沉默,有时候,这比恶毒的语言更恶毒。究其原因,终于发现,是嫉妒,可怕的嫉妒使这位伟人作了小人行径。
多少年来,法拉第对戴维无限崇敬。那是一种复杂而又丰富的感情,既有对恩人的感激,对老师的敬爱,也有对天才的崇拜。然而,当戴维得知法拉第在他失败的领域取得了成功,虚荣心受到了严重挫伤。他看到,学生超过了老师,区区小实验员超过了堂堂大科学家,因而产生了嫉妒。
沃拉斯顿到皇家学院实验室做电磁转动试验时,只有沃拉斯顿、戴维和法拉第三人在场。从沃拉斯顿对待法拉第的态度看,散布流言蜚语的不会是沃拉斯顿,况且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外出未回来。那就只有戴维了。他是皇家学会会长,又是爵士,交游最广,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沃拉斯顿在皇家学院实验室里的试验;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煽动性呢!
嫉妒蒙住了他的眼睛,使他看不见法拉第实验与沃拉斯顿实验的根本区别,看不到法拉第一贯为人诚实、谦虚的事实;他担心学生超过老师的声誉。
一张反对票
到1823年,法拉第来到皇家学院已整整10年的光景。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科学家,在许多方面已经超越了戴维。现在他需要的是独立的科学研究;需要的是人家对他的尊重。然而,他的老师、皇家学会会长戴维爵士则似乎看不到,也不愿意看到这些。
在戴维看来,法拉第只是一个助手,是一个领导的顺从者,除此之外,要想尊重他什么,那是难以做到的。因此,法拉第表现出了独立从事研究的才华,使戴维明显地懊恼,不适当地产生了嫉妒。
这一年的《哲学纪事》杂志4月号报道了戴维3月6日在皇家学会宣读的论文,其中有一段十分醒目的文字:“沃拉斯顿博士在皇家学院实验室所做的实验,戴维爵士是亲眼见到的;仅仅是因为仪器出了点儿故障,实验失败了;否则沃拉斯顿博士就将成为电磁转动现象的发现者”。
这里根本不提法拉第实验与沃拉斯顿实验的区别,似乎在赞赏沃拉斯顿的功绩,实则在打击法拉第,它给人的清晰印象就是法拉第“剽窃”沃拉斯顿。这份杂志的影响是十分广泛的,尽管5月号登出启事,承认4月号的报道不准确,但也无法挽回吹散了的烟雾了。1821年底的那股浪潮流言,好不容易才渐渐地平息下去,现在又高涨起来了,真是咄咄逼人。
法拉第的朋友们清楚地看到“法拉第做出了许多成绩,引起了欧洲大陆各国科学界的重视,被选为法国科学院通讯院士,可是在皇家学院,依旧只是一个年薪100镑的实验助手,而且还要仰人鼻息:明明是法拉第发现的气体液化方法,却要记在他老师的功劳簿上;明明是法拉第自己发现的电磁转动,却被人指责为“剽窃”。
他们决意要为法拉第伸张正义,于是,联络了29位皇家学会会员,联名提议法拉第当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沃拉期顿教授带头签了名。戴维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其实,他并不反对法拉第当皇家学会会员,法拉第的才能他当然是很了解的。这10年来法拉第所取得的成就,戴维一向引以自豪,他是法拉第的老师、恩人,法拉第的一切光荣都应是他的光荣。
但是,在戴维看来,现在就选法拉第当皇家学会会员,还为时过早,法拉第还需要锻炼一阵子。他忘了自己24岁就当选为皇家学会会员,忘了自己没有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而与别人争论:说法拉第资历太浅,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不诚实,真是岂有此理!
戴维怒冲冲地跑到皇家学院实验室,命令法拉第:“撤回你的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资格证书!”这些年来,法拉第一直克制自己,告诫自己:忍耐,再忍耐!旅欧时,戴维让他当听差,他忍住了;戴维含沙射影攻击他“剽窃”沃拉斯顿,他忍住了;氯气液化成功以后戴维抢功,他忍住了;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
听到戴维的这种无理要求,他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强压住愤怒,冷冷地说:“汉弗里爵士,我既没有提名自己当皇家学会会员候选人也没有呈交什么证书,我有什么可撤回的呢?”“既然你自己不能撤回,法拉第先生,那么我请你转告那些提名你当候选人的皇家学会会员,请他们撤回对你的推荐”。
戴维又下了第二道命令。法拉第一边实验,一边平静地说:“据我所知,他们不会这样做的”。既然如此,身为皇家学会会长的戴维,要亲自出马去撤消法拉第候选人的资格。
不错,戴维完全可以行使会长的权力。但是法拉第的成就是不能磨灭的。征得沃拉斯顿的同意,法拉第发表了一篇回顾关于电磁转动问题的研究的全部历史的文章,从而,关于“剽窃”的疑团就烟消云散了。原来反对法拉第进入皇家学会的沃拉斯顿的朋友们,全都改变了态度。戴维成了孤家寡人,没有能够取消法拉第的候选人资格。
他只能采取拖延的办法,拖了半年,直到1824年1月8日才进行选举。终于法拉第在只有一张反对票的情况下当选了。不言而喻,这张反对票,就是法拉第的老师、皇家学会会长戴维投出的。这时,戴维的嫉妒已达到了极点。